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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窗外是喧闹的明亮,各色的灯火在平静的眼波深处郁积出一片黯然。
然而这里并非他最熟悉的池袋。
折原临也慢慢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室内的空气有一种生硬的清冷,却感觉异常安全。
手臂和小腿上有形态各异的淤青,临也舔了舔手背上的血迹,突发奇想地数起身上的伤痕,一边数还一边用指腹重重地按压。
疼痛给人以真实。
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一百三十七左右。
牵动嘴角浅笑,心想下次一定要讨回来。
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折原临也蹒跚着挪步向洗手间。用清水简单地洗净伤口,他这才有空打量镜中毫无形象可言的自己。
嘴角扯破了,伸舌去舔,换回的是剧烈而迅速的疼痛。
客厅里的电话唐突地嘶鸣起来,临也磨蹭着不去接,而电话那头的人却异常地有耐心。
于是接起来,等着对方先出声。
“他刚走,你过来么?”没有具体称呼,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什么啊,我才没有受伤呢,医生。”折原临也装模作样地推辞着。
对方也不纠缠,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态度很明确:你爱来不来。
折原临也愣了愣,无奈地笑出了声。
“所以说你是怎么回事?是第一次被静雄打成这个样子吧。”某眼镜男抽搐状。
“啊啊啊,为什么被你说就觉得这么丢脸呢,真是的。”某重度中二症患者扶额状。
口气在新罗听来是正常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眼前的男人还是和往常一样,跳蚤一般(……)活蹦乱跳着。
“静雄的情况比你好得多。你是良心发现吗,无条件的单方面挨打。”
“怎么可能啊,被小静打可是会死的呢。”
折原临也眯起了褐红色的眸。
“我啊,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才不要就这么……”
没有来由地噤了声,折原临也接过岸谷新罗疑惑的目光,顺便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客厅里蓦地冷清下来。
“怎么了?”
“恩恩,也没有什么,”语气是雀跃的,“只是突然在想新罗真是个好医生呢。”
“……?”
折原临也怔了一会儿,笑靥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牵强。
即便是新罗,也很少见到这个性格扭曲的情报贩子如此犹豫不决。
“你从来都不挑病人呢……该说什么好呢……是医德吗?”他带着笑意问。
新罗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这种营养不良的问题相当不屑。他将茶几上的各种药水和器械收拾起来,漫不经心地答道,“再怎么说也是衣食父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挣钱娶老婆养孩子的,何况——”
“……何况?”
“我们勉强可以算朋友吧。”
“是吗……真有意思。”折原临也向后仰躺在沙发上,一脸满不在乎的笑,“朋友对我而言还是个生词呢。”
沉默了片刻,他站起来,离开的背影还有些摇晃,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却依旧显得过于纤细,身体因疼痛而微微蜷曲着,给人以弱不禁风的错觉。
折原临也很少使自己这么狼狈。通常都是他以狩猎者的姿态,用甜言蜜语蛊惑他心爱的人类,使其深陷幻境无所适从,而他只是借此机会自娱自乐。
正如他自己所说,生命极其短暂,与其循规蹈矩苟且偷生,不如做些有趣的事。他有自己的执着,也有所谓的底线,究竟已在泥沼中陷了多深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看起来极其圆滑,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不少年岁也依旧能干净清爽了无牵挂地走到阳光下,一张小脸清秀天然得像只草食动物。
岸谷新罗微微笑起来。与其了解平和岛静雄的身体构造,不如先弄清楚折原临也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反正三天后要来换药,到时候再提出请求也不迟吧。他这样想着,把折原临也仅喝了一口的清咖啡倒进水槽。
空气中翻腾着短暂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