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BY红烛沉泪
孟夏的文总有种含蓄而深婉的隽秀之气,从前面的《梦浮桥》《花散里》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
描写一个人内心世界的时候总是要将环境、语言、细微的动作相结合,并且孟夏的环境描写、细节描写功夫的确很到家,整个文初一看没有太多的惊艳的感觉,但细细一读就会觉得有无尽的人生三味蕴含在内。
然而这篇文依旧给了我惊艳的感觉,不仅惊艳于作者能够在短时间内作出从写实派向文艺派180度大转弯的巨大转变,而且惊艳于作者在转文风的同时居然一点没有违和感,并且文章内里的气质依旧是含蓄深致的。孟夏一如既往地发挥了她画面感很强的写作风格,那些回忆、梦境、幻觉交织而成的,像幻灯片般清晰,然而终究是一场幻影而已,这也是《帚木》要表现的主题——幻。
孟夏文章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穿插收放自如中却不失严谨的文章架构,《帚木》虽说走的是文艺风却依旧没有混乱散漫,没有故事情节的常见毛病,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它的结构很精巧,作者在很多细节的地方呼应,象征,暗示,倒叙,正叙,插叙,补叙各种手法结合,共同构成了“帚木”的主题。
帚木的含义在文中大致被分为“理想”和“羁绊”两种,“理想”,总司的理想是留住“瞬间”让其“永恒”,如同“永远不化的美丽之雪”,斋藤的理想“追求永恒”,为此“他们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力量,把剑当成了自己的上帝,一路腥风血雨,无数对手和伙伴死在了他们的剑下,然而在他们的剑胜利时他们自己却失败了。”为什么会失败?“他们有着同样的坚韧、执着和自以为永远不变的信念,然而所谓的永远代表的东西绝不只是时间,这样的永远更多的会让人感到恐惧,因为无从预见的未知和逐渐变质的已知。”芹泽之死、山南切腹、伊东分裂、油小路死斗——这不但是冲田个人的阴影,也是新选组整个的悲哀“当他们的剑身被鲜血染尽时,蓦然回首却早已忘记自己当初握剑的理由。”
文中一开始就出现了“雪”与“血”,冲田是“如雪的浴袍”,而斋藤是“一身是血”,这就是在暗示两人之间客观存在的巨大差异。这也为后面的羁绊埋下伏笔,尽管两人都坚定地追求理想,但是冲田对于现实的态度是无法面对的,这是由他的天性中的纯真所决定,这种天性生于那个黑暗的年代注定是悲剧的,因此才有盲眼老人“悲从中来”的感慨。而斋藤却能够很好地面对现实黑暗,或许在他看来,只要达到了目的就算双手沾满血腥也毫不在意。所以他对山南之死表现得那样冷漠,这就是两人之间根本的分歧所在。后来斋藤离开作卧底参与油小路死斗,一身是血的归来时,“血与雪重叠,现实与梦境重叠,阻挡着冲田视线里残存的信念和坚定。”冲田的终于开始意识到梦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极度的冷与热带来的不过是同样的痛”。然而他是不甘心就此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的,“徒劳地……伸出手……”如果有永远不化的美丽之雪……如果有永恒不变的理想信念……如果能永远这样在一起看雪……多好。”想象着那样绝望而伤感的冲田,他是以怎样的心境对斋藤说出希望有“永远不化的美丽之雪”时,我真的被作者狠狠地虐到。
然而作者是个不把美好的东西彻底毁灭给人看就绝不会甘心的超级后妈(孟夏你真的很后妈!),冲田尽管“两手已是虚幻”,却“只是放不开”,这与其说是对近藤的执着,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于宿命的无奈。“然而有些东西并不因为付出就可以得到。”上天何其残忍,最后冲田连追求的力量都彻底消失了。
而斋藤则不然,他的人生目标不是落在具体的某个人身上,他追求的是永恒不变的事物,这也导致了他无法理解冲田对于死去人情的依恋,正如他不能理解“明明是那样短暂虚幻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希望白雪永远不化”一样。这一点上可以说他比冲田更实际,但其实不然,因为正如作者所言,永远绝不仅仅指时间,它的无限延展性和未知性更多的会令人感到恐惧而不知所措。这种对无限未知的恐惧,或许在新选组存在的时候还不明显,但到了一个新的时代呢?一切都在改变,那些斋藤所熟悉的人、事、物都变了,这样的生活正如“雨夜里独自醒着”,自然是很可怕的。也是当初的斋藤“从未希望也不敢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