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帐灯【虾缘一周年】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长相思》
壹
夏末秋初的风刮得倒是有些凛冽的了。镇街头儿磨豆腐的王老头早已摆好了摊子，边界的黎明泛着苍软无力的白。嘶嘶刮着的风似是决了心非将路人的衣裳划成布条。如刀子般的寒冷和冽然。让人心生畏惧又唯唯诺诺的令人生厌的冷。
丁府的后门吱呀的裂开一条缝儿，一个有些年纪的妇女探出脑袋往外瞧瞧，本不该如此衰老的脸似是被寒风划出了深深的沟纹。拖着臃肿的身体迈出大门，然后轻轻关上门。摇摇头，长叹了一声。摇摇摆摆如鸭子般笨拙地走着。
街上的小乞丐见是丁府出来的老妈妈连抓了碗围上去。女人啐了一口加快脚步。在凛冽的寒风中自言自语着。
路过王老头的摊子停下买了些刚磨好的豆腐脑让他给热着等回头再来取。小姐没什么胃口，却独爱着王老头的豆腐脑，偏生又卖得特别好了。只好先付钱再取着。
老王不急不缓地磨出豆腐。老妈妈絮絮叨叨着小姐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跟个水做的似的，怕也是没个几天的了，这世道啊……
老王不经意地安慰着好人有好报，莫急莫急。
老妈妈摇摇头，用手狠狠抹了眼角一把往药店去。
掌柜的出门办事儿，留了个怯生生的小学徒，老妈妈把郎中开的方子递给他，学徒便照着方子抓了些滋补的药。姑娘的身子不好，饮不得药，只好天天拿了些微弱些的人参吊着命，昨儿还吐得全不剩了，也不晓得能不能熬得过年底的元宵节了。
近些年边关连连告急，朝廷也没个准话儿下来。丞相老爷脸也是日日拉得老长。那些政事，她这妇道人家的也不甚懂。总之便是皇帝要纳了姑娘当妃子就是了。谁晓得姑娘苦命，经不得相思委屈，若这般下去，恐怕元宵那会儿，那皇帝老儿怕是得请尊灵位进了宫里。
把药堂药揣了在怀里。老妈妈一只脚刚踏出药铺，只听得两年来肃静得空灵的街镇上有了人走动的脚步声，然后是压抑不住的爆发似的喜悦的喧哗。
老妈妈侧了耳听，依稀是“边关来报了，少将军过几日回京”“凯旋了凯旋了”这类的耳语。老妈妈的笑容霎时间提到了耳根子边，却听得来来往往的行人议论着被皇帝赐婚给少将军的敌国郡主“金少夫人”，笑容一下子便凝了在脸上。然后拔腿往丁府里跑，连豆腐脑都忘了拿。
贰
老妈妈捧了刚熬好的参汤进来小姐的闺房。
两年了，布局一点儿都没变。和少将军离开那会儿子一模一样的。窗口还是当年少将军帮着小姐挂上去的风铃。
那翩翩公子轻灵的笑声还在耳畔，风铃却因为生锈和暴雨而只能发出狰狞的怪叫。
老妈妈搀着姑娘坐起。小心地一口一口喂下汤水。许是昨儿吐得太要命了，今儿一点生气都没有，只像个木偶似的任人摆布。
老妈妈隔着薄纱可以感觉到姑娘两只手便可圈起的纤细的不像话的腰线，扶着她走路可比领着水桶轻松多。姑娘是老妈妈从小看大的。身子虚弱小时候便看得出，可何曾落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呢。经不住又是慰叹了一声。
姑娘突然伸了手抓住老妈妈的袖子。老妈妈回头，看见姑娘的嘴嗫嚅着。
凑近去听，姑娘气息微弱的询问，他……可是回来了？……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长相思》
壹
夏末秋初的风刮得倒是有些凛冽的了。镇街头儿磨豆腐的王老头早已摆好了摊子，边界的黎明泛着苍软无力的白。嘶嘶刮着的风似是决了心非将路人的衣裳划成布条。如刀子般的寒冷和冽然。让人心生畏惧又唯唯诺诺的令人生厌的冷。
丁府的后门吱呀的裂开一条缝儿，一个有些年纪的妇女探出脑袋往外瞧瞧，本不该如此衰老的脸似是被寒风划出了深深的沟纹。拖着臃肿的身体迈出大门，然后轻轻关上门。摇摇头，长叹了一声。摇摇摆摆如鸭子般笨拙地走着。
街上的小乞丐见是丁府出来的老妈妈连抓了碗围上去。女人啐了一口加快脚步。在凛冽的寒风中自言自语着。
路过王老头的摊子停下买了些刚磨好的豆腐脑让他给热着等回头再来取。小姐没什么胃口，却独爱着王老头的豆腐脑，偏生又卖得特别好了。只好先付钱再取着。
老王不急不缓地磨出豆腐。老妈妈絮絮叨叨着小姐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跟个水做的似的，怕也是没个几天的了，这世道啊……
老王不经意地安慰着好人有好报，莫急莫急。
老妈妈摇摇头，用手狠狠抹了眼角一把往药店去。
掌柜的出门办事儿，留了个怯生生的小学徒，老妈妈把郎中开的方子递给他，学徒便照着方子抓了些滋补的药。姑娘的身子不好，饮不得药，只好天天拿了些微弱些的人参吊着命，昨儿还吐得全不剩了，也不晓得能不能熬得过年底的元宵节了。
近些年边关连连告急，朝廷也没个准话儿下来。丞相老爷脸也是日日拉得老长。那些政事，她这妇道人家的也不甚懂。总之便是皇帝要纳了姑娘当妃子就是了。谁晓得姑娘苦命，经不得相思委屈，若这般下去，恐怕元宵那会儿，那皇帝老儿怕是得请尊灵位进了宫里。
把药堂药揣了在怀里。老妈妈一只脚刚踏出药铺，只听得两年来肃静得空灵的街镇上有了人走动的脚步声，然后是压抑不住的爆发似的喜悦的喧哗。
老妈妈侧了耳听，依稀是“边关来报了，少将军过几日回京”“凯旋了凯旋了”这类的耳语。老妈妈的笑容霎时间提到了耳根子边，却听得来来往往的行人议论着被皇帝赐婚给少将军的敌国郡主“金少夫人”，笑容一下子便凝了在脸上。然后拔腿往丁府里跑，连豆腐脑都忘了拿。
贰
老妈妈捧了刚熬好的参汤进来小姐的闺房。
两年了，布局一点儿都没变。和少将军离开那会儿子一模一样的。窗口还是当年少将军帮着小姐挂上去的风铃。
那翩翩公子轻灵的笑声还在耳畔，风铃却因为生锈和暴雨而只能发出狰狞的怪叫。
老妈妈搀着姑娘坐起。小心地一口一口喂下汤水。许是昨儿吐得太要命了，今儿一点生气都没有，只像个木偶似的任人摆布。
老妈妈隔着薄纱可以感觉到姑娘两只手便可圈起的纤细的不像话的腰线，扶着她走路可比领着水桶轻松多。姑娘是老妈妈从小看大的。身子虚弱小时候便看得出，可何曾落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呢。经不住又是慰叹了一声。
姑娘突然伸了手抓住老妈妈的袖子。老妈妈回头，看见姑娘的嘴嗫嚅着。
凑近去听，姑娘气息微弱的询问，他……可是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