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古剑同辉 by逍遥斯逝

第二章
西北的边城自然不如汴京的繁华，官道两边野草杂生，一眼望去似乎就连到了远处的山影，感觉没有一丝人气。
此时天色渐暗,天边还隐隐有黑云移来，展昭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不曾到过西北，不知西行路难，前面错过了住宿的地方，如今放眼望去却不见可以落脚之地，若是露宿怕是要淋雨，必须提前做些准备，当下便命桑林生骑了自己的马先行探路，自己带着众人徒步走着。
没过多久，桑林生就满面笑容地回来了，利落地翻身下马，对展昭一揖，道：“展大人，十五里之外有个小镇，在官道旁边就有一间客栈可供休息。”
“如此甚好，”展昭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大伙说道：“兄弟们，加把劲，最多再走一个时辰就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大伙儿一听都来了精神，期待着吃上一顿热饭和躺在床上舒舒坦坦地睡上一觉，当即加快了步子。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在天色基本暗了的时候就看到了桑林生所说的客栈。
走近一看，大伙似乎有些失望：“西峰客栈”的木牌还端正地挂着，周围却布满了蛛网；门虚掩着，被推开的时候还带起了一蓬灰尘；大厅里的桌椅还算整齐，只是到处都是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里怕是已经荒废了。”有人嘟囔道：“怕是多少年没来过人了吧！”
“连个做饭生火的人都没有了吗？”有人不满道。
“也许这里的有些力气的都去前线了呢。”有人叹息道。
展昭扫视了一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转身又笑着说道：“在这里，总比晚上淋雨强。赶快把东西搬进来，大家动手打扫打扫，今夜就在这里住下。”又对桑林生吩咐道：“你给大家分分工，这里好像没人，叫两个人张罗一下吃食。”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闷雷响过，原本站在原地，嘴上埋怨的一群人立即先冲出门外搬东西，展昭见状一笑，便自己提了剑往后院走去，也许多年养成的习惯，留宿之前一定要四周看上一遍才安心。
展昭穿过后门，便看到一个空旷的院子，还隐约听见一个老人的咳嗽声，就寻着声音走到一间屋前停下，轻轻地敲了敲门，开口问道：“有人在么？”
“客官是投宿的吧，这客栈已经不接待客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里答道，意思很明显他们既不打算赚钱也不提供服务，接着又说道：“院里有井，右面的屋子是伙房，米、面都在柜子里，屋后有柴火，你们自己生火做饭，大厅的楼上是客房，客官自便吧！”
“咳咳。。。老头子，去看看吧。。。。咳咳，都是行路之人。。。出门在外。。。不方便，”是个老大娘虚弱无力的声音，还带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这药我自己喝就可以了。。。咳咳。。。你快去。。。”
门外的展昭听了老妇人的话很感动，不由出言应道：“老伯，我们自己忙就好了，您照顾大娘吧！”
展昭将老伯的话又转告给了来后院找伙房的司云，心下却思量着这样像这样修在官道边的客栈，如何破败至此？随即又敲了敲门，道：“老伯，我们是去渭州的，路过此处借住一宿，不知展某能否面谢。”
门拉开了，一个形容憔悴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苍老的脸上带着几许期待地问道：“你们真是去往渭州的？”
展昭微微点头，想来老人必是有事相求，便答道：“正是，老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老婆子，这位大人真是去渭州的，”老人转身又跑到了床前，握起老大娘的手，满面的欢欣。老婆婆有些灰败的脸色也有了些许光彩。
展昭便抬步走了进去。
“大人。。。咳咳。。。老太婆能不能求大人一件事？”老大娘小心地问道。
展昭坐在了床边，笑着说：“大娘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展某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只见那位大娘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老人拦住了：“你歇着，我去取。”便打开床头的衣箱，取出一件崭新的棉衣。
老人把棉衣递给老大娘，这让展昭想到了什么，心里突然一酸，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自然了。
“大人，这是我给儿子做的冬衣。。。咳咳。。。想烦劳大人替我们带到。。。凉西的兵营，交给我们的儿子。。。保儿。”一只手攥着棉衣，一只手轻轻地在粗布上摩挲着，口中喃喃地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着。”


我们的儿子叫史保，今年春天应征去了渭州当兵，唉，我们老年得子，一直宠着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下那份苦。”老头边叹边说起自己的儿子，说那个孩子多么地听话乖巧，多么地孝顺父母，多么有本事张罗着这间客栈；说本来是单丁子又是商户，交点钱是可以不去的，结果自己觉得镇子上的年轻人都去了前线自己儿子留在身边说不过去；说老婆子就因为这个事情和自己呕气，气坏了身子；说她病着还做了冬衣，等着有人能捎去。。。
屋外的雨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下了，不小，令人感到入骨的秋寒。
老大娘像是累了，靠着枕头，闭着眼一言不发，只是眼泪一直流着，身子轻轻地发抖。
老人伸手替自己的老伴紧了紧被子，又开口对展昭说道：“大人若是能把这冬衣带到，我们也算了了心愿。”
“展某正是去渭西大营任职去的，若是见了你们的儿子，一定让他抽空回来看看你们。”展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开口安慰道。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有机会他能回来看看他娘也好，若是没机会让他安心呆着就好，多学些本事，多杀几个西夏秃子也不亏着做父母的天天念着想着。”
展昭听了，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好说道：“老伯和大娘的心意展某一定带到。”
“展大人，饭备好了。”司云跑来说道。
“嗯，我这就过去，”展昭转身又问道：“老伯和大娘还没吃吧，我叫人送来一些。”
“不必了，耽误大人这许多时辰已是罪过了。我一会儿自己弄些粥就好。”
“老伯客气了。”展昭有对司云使了个颜色，司云会了意就去拿了，展昭又对老人说道：“要是还有事尽管来找我，这冬衣我明天临行来取。”说罢道了辞，向前厅走去，心下还盘算着回去看看公孙先生给自己的药材里面有没有人参、肉桂之类，也好留下一些，多少能用得到。
“大人呢？”司云送了饭回来，见大家还都在吃饭，却没见着展昭。
桑林生咽下一口馒头，应道：“说有点事，让我们自己吃，就拿了个馒头就上去了。”
“噢。”司云便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司云，这里还住着人啊？”有个叫史元的兵士边吃边问道。
“嗯，是对老夫妇，儿子到渭州当兵去了，老婆婆病着，可怜着呢。”司云应道，有顺口说了句：“对了，听说也姓史。”
“这么巧？一会儿吃完了我得去看看。”史元抓紧啃着馒头。
    
展昭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看着公孙先生交给自己的包袱，里面有四张药方，四个样式不同瓷瓶和一些参片、灵芝之类的贵重药材。又拿起药方仔细看了看：一张是治疗外伤外敷的、一张是治疗内伤的、一张是专门写着凉州当地常见的疫病和治疗的方法，还有一张就是自己胃疾发作时服用的，每一张写得都很详细，展昭看着想着，自己毕竟不懂医术，老人身体又极度虚弱，这些药里有些药材虽然贵重，但如何用得得当，还是要找个郎中来看看，才好对症，想到此便打算去寻个郎中来再为老大娘诊治一番。这么一想打定了主意也就定下心来，准备把馒头吃了就去镇上走一趟去找大夫。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叫史元的兵士把门敲得山响：“老大娘吐了好多血，怕是不行了。”
展昭心中一动，立即拿了治内伤的瓷瓶冲了出门。
老头看着自己的老伴大口地吐血，惊吓地不知所措。司云把老大娘扶起来，暂时只能让她靠着自己把血吐出来，不要堵了气管引起窒息。
屋里慌张的人只觉眼前蓝影一闪，再看清时就看到展昭已经从司云手里把大娘接了过来，一手往老大娘的嘴边一送，喂进去一颗药丸，另一只手抵上其后心。众人看着都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地等着，突然桑林生喊了一句：“镇上的郎中住在哪里，我去请。”
老头也回过神来，尽可能地说清了地方，说快的话来回可能要一个时辰。
桑林生抬步就往外跑，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耳边留下一句话：“我去会快一点。”
蓝色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桑林生愣住了，轻轻地唤了声：“展大人。”


第四章
那夜，军医罗知春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半夜正睡得迷糊就被石将军亲自从床上揪起来去给新到的将军诊病，而后来再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那个年轻人双目紧闭，面红气促，身上烫得如同火炉一般，吐出的秽物中都能看到血色，脉象虚浮，几乎是若有若无，那情形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要不是那个叫桑林生的校尉找出了那瓶药，自己怕是要被石将军剁了。然而第二天下午，那人就醒了，自己送药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人虚弱的身体是怎样的坚韧，而喝药时怕苦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的研儿---从那一刻起他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年轻人。
那夜，司云和桑林生已经想到过接风宴会让展大人受罪，却没有想到那夜展大人的病居然那么危急。病得危急他们不怕，他们在京城听说过神奇的公孙先生，也都相信那个瓷瓶里装着的灵丹妙药一定能起死回生，但他们在为展大人用酒擦身降温的时候被深深地触动了---看到那并不壮硕的身体上遍布的累累伤痕，有多少伤贯穿过身体，有多少伤直逼着要害，虽然都已经愈合，可是还是让人动容---展大人曾经多少次游走在生死的关口。司云没出息地流了泪，桑林生说展大人还真是命大。
那夜，石化成突然就想了很多事，他从来就知道驰骋沙场的男人，身上的伤痕是作为军人的骄傲。但是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将军，这个御前受封的侍卫，这个传说中轻功独步江湖，袖箭天下无双，剑术出神入化的南侠也是一身的伤痕和病痛，他究竟为了什么放弃了自己的放纵江湖的自由、快意恩仇的心性和一代侠客的声名投身官府，如今又远赴边关。
那夜，展昭自己也没想到来到渭西大营第一个夜晚，就会因为一场接风的酒宴让自己又一次在生死关口徘徊了一番；而后来回忆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和尴尬。
展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视线还有点模糊，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窗边，遮住了斜照进来的光亮。
“石将军？”感觉到嗓子干哑地说不出话来，声音极低，那人却已经听到并转过身，急急走向床边：“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哦，这又睡了多久？”展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作势就要起来。
石化成伸手扶了一把，让他靠在床头，又倒了杯水递过：“昨夜可吓死我们了。”
展昭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眼前的眩晕，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笑道：“都是一时贪杯。”说得轻松地就像是醉了一场酒而已。
“贪杯？！”石化成有些无法理解展昭对自己的自嘲，不由有些动气：“要不是昨夜桑林生记得把公孙先生的药拿出来，你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看来，先生又救了我一命啊！”展昭笑着叹了一口气：“要是先生在这里不知道怎么被他数落呢！”
“你且休息一会儿，我去叫老罗来再给你看看。”
“不要麻烦了，把先生给的药吃上几天就好了。”展昭出言劝道。
正说着，罗知春自己端了药进来，见展昭醒了，不自觉地也面露喜色。
“这位就是老罗，我们的军医。”石化成介绍道。
不知道为什么，展昭就觉得眼前的罗知春很亲切，体态很像公孙先生，眼睛也像，胡子也像，看着看着就感觉两个人重合了起来，不知不觉地一声“先生”就叫出了口。出了声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立即低了一下头，又抬起说道：“罗先生，为展某费心了。”
“先把药喝了吧！”罗知春已经把药碗递到了展昭的眼前。
“这药？”展昭接过碗来。
“没毒！”看到展昭盯着药碗为难的样子，罗知春迸出了两个字。
石化成一边听着直笑，展昭有些迷茫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吃那丸药就好了，又何必煎成汤药，岂不麻烦罗先生。”
“你顾好自己的身子就行了，管什么麻不麻烦别人？”罗知春摇了摇头，表示不可理解，又缓和了语气说道：“这药里另外加了些散热的柴胡，昨晚你身上烫的吓人。”
展昭皱着眉，还是一气喝下了汤药，喝完却笑了，说道：“罗先生果然妙手仁心啊，要是公孙先生下药里面不定又加些黄连、朱砂之类，让展某长记性。”
“这一招老夫倒是要学学，专门对付那些不长记性的。”罗知春接过药碗，又玩笑道：“不过公孙先生的药还是下轻了，明明药方上说要禁酒，也没见你记住。”把药碗放在一边，探了额头，又抓过展昭的手腕，不很高兴地叹道：“不是老夫唠叨，你这年纪轻轻就落下这个毛病，自己又不知道保重，凭你功夫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


展昭但笑不语，由着老先生替自己又诊了脉，又啰嗦了一番。老先生说了些什么，自己晕晕沉沉也不曾听清，心里只想着这位罗先生和公孙先生有得一比。
待罗知春离开，展昭开口问道：“石将军，昨晚路上托您的事？”
石化成关窗子的手顿了一下，道：“哦，末将还没来得及去问。”慌张的神色展昭没有看见，但是从石化成有点心虚的话语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却也没有追问。
“展将军，”石化成是想告辞了，他还不想此时把早晨查到的消息告诉展昭。
“石兄，你我之间互称将军有些生分，不如叫小弟熊飞吧。”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石化成笑了一下，却又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换了话题问道：“对了，带来的人打算怎么安排？”
展昭闭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不是小弟有私心，只是觉得这物尽其用，人尽其能方是用人之道，这一路行来，小弟对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也有些了解，”展昭一一将几个人的性格特长做了介绍，最后说道：“如何安排，但凭石兄定夺。”
“熊飞这观察入微的功夫确是厉害，这么说，我也有了主意了。”石化成不禁又生出些敬佩之心。
展昭却淡然地笑着说道：“跟着包大人久了，也学了些东西。”
“这也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校场上还要看一下去，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不用了，晚上我想和那几个小子聊聊。”展昭笑着拒绝了。
已是深秋的时候，日落了就感到很冷了，那窗外渐渐收敛的红霞，真如鲜血一般的凄美。
展昭手扶着窗棱，默默地看着这惨烈的红色渐渐淡去，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人，”外面传来敲门声，还伴着司云的话音。
“你们进来吧。”
几个人见展昭已经起身，脸上都精神了几分：“大人，好些了么？”
“好多了，”展昭观察了几个人一番，便笑问道：“今天桑林生带你们去校场了？”
“大人怎么知道？”史元一脸惊奇。
“展大人原来可是开封府的，”有人理所当然地接道，却又掩不住好奇地问道：“不过大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随便猜猜，”展昭轻描淡写地笑着说了一句，一副自信的样子：“史元，你一定找机会打听那史保的下落了吧。”
“大人又知道？”
“你那急性子能不问么？说吧，打听到了什么？”展昭依旧笑着说道。
“今天。。。”史元说到这里才知道自己的袖子为什么被司云拽了几下：“没。。。没打听到什么。”
展昭心下似乎确定了什么，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今天都练了些什么？”
众人都出了一口气，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了一番，展昭便只是听着。
后来还是司云看出展昭有些疲惫，说道：“我们也别说了，让大人早点休息吧！”
“你们也累了一天，都去休息吧。” 展昭也再没问什么，一直皱着眉，最后还是笑了，虽然笑容有点勉强：“明天石将军就要把你们分到下面的营里去，大家各自保重。”
罗知春亲自把睡前的药送了过来，进门的时候看到展昭靠在床上，手上拿着一件崭新的棉衣和一块带着血字的粗布，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将军，吃完药再睡。”罗知春轻声唤道，连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让对方听到，却见展昭已经坐起，露出有些疲惫的笑容，伸出手来接药碗，还是一句客气的话：“有劳先生了”。
罗知春看到了粗布上的两个血字“史保”，眼睛便湿润了。
“先生，知道史保这个人么？”展昭把药碗递给了有些发愣的老罗，顺口问道。
“他，是个好孩子。”罗知春苦笑了一下，颤抖地说道：“和研儿一样都是好孩子，是好孩子。”一时间，老罗就被丧子的悲伤所包围，背过身泪就流了出来，那颤抖的身形已经不是日间那个谈笑风生的郎中，而是一个痛失至亲的老人。
展昭没有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会引来这样的结果，不由懊恼自己太鲁莽。站起身来走到罗知春的背后，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罗知春毕竟成为军医很多年了，也见惯了生死，即使是一时痛心也能很快把那种痛苦暂时压下，尽量平静地陈述着：“研儿是我的儿子，他和史保是好朋友，可是那次出征就都没能回来。”


没有回来，那将士的名册上便一定是一笔鲜红的印记，是英雄的勋章还是亲人的血泪？展昭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攥着那方带着鲜血的粗布。
这是新任将军来大营的第三日，从当日和石将军比完武，将士们就再没见到那个从京城来任职的将军，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么？怎么不见动静。今天，渭西大营五千将士终于在点将台上再次见到了那个枪法出神入化的护军将军。
朝阳的光芒铺撒在这位将军的身上，那雁翎镶金软甲折射出的光有些刺眼，更显出一种无声的威严。
“将士们，”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众兵将知道是新将军要“放火”了，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但见高台上的将军缓缓举起手中与身份极不相称的粗布包袱，众人心下疑惑却不敢多言。
“大家一定奇怪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展昭举高手中的包袱，尽量让后面的人也能看清，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这里包着一件冬衣，一份血书，是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路过西峰镇时一对老夫妇交给我的，让我交给他的儿子。”展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包裹，把棉衣交给了后面跟着的司云，自己把那方粗布抖开，再次举起---那发黑的血字触目惊心。
“史保，曾经是你们的战友、兄弟，你们之中可能还有很多人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就已经战死在沙场，不能回来了。”展昭环顾了校场中五千名将士，有些激动地问道：“大家看到了吗？这两个血字，这两个血手印？”
校场一片安静。
展昭转身从司云手里又取过包袱，一手拿着布，一手托着冬衣，郑重地开口：“这方布上的血字是他父母的期待和支持，这冬衣是他父母的关爱和心疼，老人家对我说，史保若是生，便让他穿上这新衣揣上这父母之血写的血字、印的掌印，放开手去杀那些西夏秃子；若亡，便把这冬衣和血书烧给他，让他知道自己死的不亏，父母以之为傲！”
台下的将士有的低下了头，有的仰起了头，有的便直直地看着前方，依然是一片安静。
“战场是残酷的，马革裹尸是一种英雄的气概，但是你们也应该知道自己的亲人多么地希望你们继续活下去，”这句话引起了下面的窃窃私语，动摇军心？只听展昭语气一转又说道：“然而，在战场上，“临阵退缩”的苟活是为人所不齿的，就算是你们的亲人也会觉得颜面无光，要活下来，是要光明正大地胜利之后衣锦还乡，那才是你们亲人的荣耀和期待。”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没有千日来养兵，也许下一刻西夏蛮夷就会兵临城下，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每一刻来练兵，苦练杀敌本领，精兵强武，用你们手中的武器保卫大宋，保卫家园，保卫亲人，也保护好自己。”
半万的将士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不同于其他将军的慷慨激昂，却激发了将士们心底深处的亲情和责任感；不同于出征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却涌动着为国为家苦练本领的决心；此时没有杀声震天的口号，只有所有将士坚毅的目光。
当着将士的面，展昭取过火折，点燃了那方粗布，点燃了那件崭新的冬衣，一直站在展昭身后的石化成听见展昭口中低吟道：“征人去不还，白发日思盼，梦里见儿归，犹嘱杀敌蛮。”
棉衣默默地燃烧起来，刺鼻的气味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烟很呛，有泪却可以理所当然地流出，所以没人会在意同是七尺男儿的同伴是不是在流泪。展昭强忍着浓烟给他造成的种种不适，缓缓将燃烧的棉衣和粗布放入火盆，双目低垂，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悼词。台下也被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很多士兵也学着双手合十为逝去的战友默默祈祷。
校场又一次一片安静。
良久，烟已散去，灰已沉积，展昭抬起头，猛然拔出腰间的巨阕，大喝一声：“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与子同仇！与子同仇！与子同仇！”这雷鸣般的回应激荡在天地间，经久不息。。。。
“征人去不还。”
窗外是二哥在舞枪，银枪的枪花一瞬几变，偏偏莫名地冒出了这么一句。丁月华缝制冬衣的手被针刺到了，放在口中吮了一下，咸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心里突然就憋屈地难受。撂下正在锁边的冬衣，提了湛卢冲出了房门。


第五章  
初冬时节，夜长昼短，此时已是亥末的时候了，书案前的人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脑子里思量着---如今粮仓里以次充好的军粮和私下里听到兵士们不满的言语。这事该如何入手呢？自己直接上折子弹劾边关大将不是明智之举，可是这件事一旦在将士间传开，又必然动摇军心，究竟怎样才能解决好这件事呢？一时间没有头绪，心中有些烦乱，感觉到有些憋闷，于是站起身推开了窗。
窗外是一轮寒月，虽寒却清辉照人：月华皎皎，此心昭昭，清宇无尘，夜阑无梦。
这种感觉是思念吧，看到明月便想起那远方的故人，展昭从身上取出那枚耳环，摊开手掌。月光照在缀着的那颗珠子上面，华彩流光---这样一颗珠子日里看着很普通,在这静静的月光下才散发出圆润的光晕，如同自己的妻。
展昭抬头对着月，紧蹙的眉头渐渐放松，温柔地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带着些须寒意的空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一时间似乎所有的疲惫和烦忧都一扫而空，心静了下来：尽一己之力，但求无愧于心。
回到桌前坐下来，研了磨，思量着此事还是先给包相爷写封信，听听他的意见，自己这边先想办法稳住士兵间不满的情绪，然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打算。
正欲提笔落墨时，听到有人隐了气息，从未关严实的窗子里跃了进来，展昭没有抬头，继续写字，同时开口道：“白兄，这里的窗户可没有开封府的结实！”
却听那厢一声娇笑，展昭抬首看去，一时愣在了那里，墨滴在纸上，晕散开来也未觉察。
“昭哥，是我。”佳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满面风尘，却是一脸喜悦，外面依旧是那件红色的软甲，像是一簇火，驱散了这冬夜的寒冷。
“月。。。月华？”展昭从惊讶中渐渐清醒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展开，疾步上前拉过妻子的手，不由又笑着问道：“这轻功倒是有了些长进，不过几时和那白老鼠学会这翻窗的能耐了？”
“谁和他学啊！” 丁月华边分辩边从身上解下了包袱：“老鼠那是打洞进屋的，月华才是从窗外照进来的。”
“伶牙俐齿，我从来就说不过你，”展昭对月华的突然到来还有点接受不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说来就来了？”
“你还不希望我来啊！”丁月华解着包袱，边说道：“这衣服做好了，自然就亲自来送来了。”
展昭听着丁月华的嗓音有些哑，想是一路赶来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转身要为妻子倒水，才突然想起此时已是深夜，这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只好说道：“你且等等，我去寻些热茶来。”
丁月华原本带着微笑的表情一下就变了，柳眉一拧，丢下手里的新衣，上前伸手便把展昭手中的茶壶夺过，果然是凉透的水，当下就有些动气地说道：“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这都什么时节了，你还敢喝凉茶？”
“我，我这不是要去找热水么？”展昭有些心虚地说道，心里也知道妻子突然生气是为了什么。
“倘若今晚我不来，你这会儿渴了还会自己去找热水喝么？”丁月华眼角已经有了晶莹的泪光：“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还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我的话不听，公孙先生的话也不听么？”
展昭没有接话，看到妻子眼角的晶莹，心里顿时又酸又怜，伸手从妻子手中拿过茶壶放在桌子上，搂过好像很生气很委屈的妻子，轻声说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别哭，瞧这一脸的土，当心一会儿成花猫。”
丁月华被展昭这句话一逗，想想这刚见面，才说了一句话就这样闹脾气，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他这毛病也不是说改就改的。只好勉强一笑：“你才是猫呢！好不好，让我仔细看看。”
这仔细一端详，丁月华便又忍不住心酸：人比分别时瘦了许多，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眼睑下淡淡地发青，他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么？他多久没好好休息了？丁月华重重地叹了口气，背过身从包袱里把新做的棉袍拿了出来，替丈夫披上，脸上依旧挂着微笑道：“我可是专门为你送寒衣来了，还不快试试？”


第六章 军心
      这个时节，阳光都显得有些慵懒了，只是晃眼却没有一点热度，可这份慵懒丝毫不影响校场上千名年轻的将士热血沸腾地喊号，那如雷的声音中充满了将士们报国的热情和对敌人的恨意。
      丁月华在屋里听着这些令人振奋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活，不自觉地嘴角就挂上了笑容---谁说宋兵儒弱，这大宋的男儿不也有龙虎之威，英雄豪情么。又低头看看一早白玉堂帮忙送来的这一堆自己在汴京跑前跑后置办的东西，不由被自己感动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虽然相聚的时间不长，她也没有每时每刻跟着自己的丈夫，因为她知道展昭还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况且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她若是在校场出现一定会让这些独身很久的男人们没了训练的心思。
      展昭不知道丁月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门前一定让他把那几个一起从汴京出来的兄弟叫来，展昭也没问，丁月华要是不愿意说的事自己把当初查案的一套全搬出来都是套不出话的，不过赶巧的是展昭也正想找那几个弟兄交代一些事情。于是在中午休息的时间，桑林生他们几个被展昭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见展昭带着几个人进了门，丁月华就站了起来，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微微向众人点头。
      “真漂亮。”史元心里这么想着就发出声来了，结果被桑林生狠狠捣了一下。展昭和丁月华当然也都听到了，却也只是相视一笑。      展昭向八个人简单地介绍道：“这是你们的嫂子，丁月华。”
      丁月华此时竟向大家抱拳施礼，俨然是江湖侠客的风范：“众位兄弟辛苦了。”
      此时也桑林生注意到墙上两柄剑交错地挂着，一柄古朴厚重，是展大人的佩剑巨阙，另一柄通体黑亮，轻灵却不失大气。别人不识剑，那桑林生却是识得的，那柄便是被称作“湛卢”的上古神兵。
      “莫非夫人便是凌月剑？”桑林生有些兴奋地问道，自小在铸剑的父亲的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全是名剑的由来，那湛卢宝剑是先皇赐予丁家的，后来听说是在丁家女儿的手中，而当年江湖上便有了“湛卢舞凌月”之说，于是手持湛卢的丁家女儿就被人冠以“凌月剑”的雅名了。
      “都是当姑娘时候的事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丁月华秋波一转，看向展昭，笑道：“今天着实让我威风一下了。”
      对于其他几个大多是行伍出生的人来说，在江湖上有名号的人就很厉害了，更何况是女侠，一时间大家唏嘘不已，在京城的时候只听说过展大人的夫人是与众不同的，今日见着了，不但是惊还有喜，这个夫人还真配得上展大人。      “此次前来，路过汴京驻留了几日，月华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便打听了众位弟兄的住处，问问有没有可以捎带的东西，结果收获颇丰啊。”丁月华打开放在桌上的大包裹，笑着说道： “我不好一个个去送，只好叫昭哥把你们都找来。”
      衣服、鞋子、荷包、信。。。贴着的名字吸引着众人的眼球,众人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心里满满地只有感动。
      桑林生收到的只是一封父亲的信；
      司云收到的是新媳妇捎来的一双棉鞋和一个精巧的荷包；
      史元和另外两个人没有凑到跟前去看自己能得什么，因为他们的家不是汴京的，这样的好事只能替其他弟兄高兴了，于是就合着伙拿脸红的司云开涮，眼里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羡慕。
      “史元，你们三个过来啊？”那三个应该就是家不在汴京的，月华随口叫了一个那三人中一个人名字      “啊？”这三个人有点不敢相信。
      月华满脸歉意地说道：“你们几个家不在汴京，我也没有时间去找，这有几双我自己做的鞋垫你们拿去试试，也算我的一点心意，要是大小不合适告诉我，我还有时间给你们做。”


执行军法的那一天，展昭说是身体不适没有去，却和妻子来到了郊外的河边。
      两个人坐了下来，展昭拉起妻子的手，丁月华就势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也不说话。
      "月华，我是不是变了？"展昭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荒芜："原来什么事都要寻根究底，如今真相摆在眼前，却不敢去查。"
      "也许，这个结果对于边关来说是最好的了。"
      "治军不易，那葛都管为人虽然圆滑，不说在军中颇有乃父之风，只是单纯凭着其父的声名也能威震敌人，更何况也立下不少战功，那一身武艺也是鲜少有人能比，那王沿虽是懦弱无张，却也是个纳谏如流，不乱施官威的人，在这里也有些官声，如今大敌当前，保全他两才能军心不乱。"展昭说道这里，不由地叹了口气，道："政治和军事都太残酷又无法理可依，很多事可大可小，说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公平，只是对那几个参将的处罚却是有些过了。"
      "这会儿又心软了？这军粮的事不是小事，军法如山，他们的血换回军心的稳定，不是坏事。"丁月华对着丈夫笑道，只是那笑也有些无奈。
      "这沙场之上，生命倒像是不值钱了一般。"风吹起了展昭散落在鬓边的发丝，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眉峰轻轻地蹙起。
      "对了，你那天竟然背着我喝酒！"丁月华突然换了让展昭更头疼的话题。
      "又没喝多少！"展昭狡辩道。
      "没喝多少，夜里又喊胃疼？"丁月华不依不饶。
      "谁喊出来了？"展昭心想你也会说谎了，我何尝喊出声了。
      丁月华淡淡一笑，低声回了一句："果然是胃疼了吧！"
      展昭这才惊觉又上了当，满怀歉意地看过去，却见妻子的眼中没有一丝责备，满满地全是担忧。
      "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丁月华拉着展昭站起身来，抬步要走。
      展昭突然抱紧了妻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丁月华静静得靠在丈夫的胸前，忍着眼泪问道。
      展昭也一时语塞，憋出一句："展昭何德何能，得妻如此。"
      本来挺真诚的一句话，却让丁月华扑哧一笑，轻轻推开展昭，道："都老夫老妻了，酸不酸？"
      展昭也笑了，双手扶上妻子的肩膀，带了些宠溺的语气道："你总是有理！"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啊！"
      "嗯，知道的。"
      "你总是知道！"
      阳光映在两个人的身上，是那么地温柔。


第八章 复返
又是一个连雾都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清晨，呼出的气在眼前化成一团白雾，天挺冷的。风不太大，却也有了入骨的寒意，刮在脸上能够感觉到微微的疼痛。      丁月华走在展昭的前面，突然肩膀耸了一下，像是冷得打了个哆嗦，接着便抬头望了望天空，好像是要看看天上的云彩是不是也冷的无处可藏，而事实上真正让丁月华感到冷的是不知何时溜出眼眶的泪，在脸颊上，冰凉。
      “冷么？”展昭的手扶上妻子的肩，关切地问道，说着就要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
      丁月华感到了肩头的温暖，双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转过头，眼角却还闪烁着几点晶莹，却笑了：“不冷！”她拉住了夫君的手，制止了展昭的动作，抬眼对上了展昭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半晌才说了一句：“为了我和骥儿，保重自己。”      又是一次送别，这次的送别没有太多的缠绵，展昭却在丁月华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瞬的落寞和孤独，总以为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后，夫妻二人同站在城楼上，守护着渭州城。窗外的雪花飘飘洒洒，后半夜才下起来的雪，晨起的时候天地都白了。
      展昭推开了窗子，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卷了进来，这边关的冬天果然是寒冷的。看着将停未停的碎雪，不由轻叹了一句：“不知他们走到哪了，要是也赶上这场雪，怕是要耽误行程了。”
      待自己晨练罢，展昭来到校场上就看见石化成正在点卯，天还蒙蒙亮，细碎的雪屑在空中慵懒地飘荡。这厢只听石化成一声令下，将士们立即呼着口号有条不稳地散开各自操练，震天的叫“杀”声振奋着精神，那些年轻的面庞上俱是一副不畏寒冷不惧艰险的刚毅。看到这个场景，展昭豪情顿生，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种感觉不论是当初在江湖上锄强扶弱，还是后来进了开封府守护青天都没有过，因为此时自己的身边是这些即将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而身后则是一个国家。
      正在挥舞关公刀的石化成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自己的刀就好似被禁锢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心中诧异，定睛一看，对上了展昭的微笑。      “石兄，咱们也切磋切磋？”
      “熊飞，愚兄哪里是你的对手，陪你活动活动倒是可以。”      手中的“银龙”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收在身侧，展昭笑道：“咱俩还来马战！”
      “好，牵马来！”石化成也来了兴致，一口答应下了。他却不知展昭这还是第一次主动邀人切磋，这件事要是被陷空岛的白老鼠知道了，非羡慕死不可。      只是，这边马刚拉来，两人还没有上马，这场比武就被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展将军，石将军，王大人请两位将军往州衙去一趟，有紧急军情相商。”      “只好改日了！”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叫人收了兵器，同时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奔出西营。
      两匹骏马在被雪掩盖的道路上奔走，却也小心地避过行人。      两人来至州衙，发现很多人都在，上至都副总管下至东西二营的副将，个个表情严肃。
      展昭和石化成双双抱拳行礼后，石化成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而展昭却被葛怀敏让到了王沿左边的座位上。 葛怀敏回到自己位置上，便开口说道：“今天我和王大人叫大家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紧急的事。”      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起来了。
      “夏主将亲帅十万兵马围攻渭州！”葛怀敏说完，也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扫视了一圈大家的表情，才又问了句：“不知众位将军有什么想法？”意味深长的目光最后定在了展昭的脸上。


展昭起身，慎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时至冬日，末将以为此时夏军远涉攻城实乃不智之举，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还是先把对方的目的和具体情况探查清楚为要，不要冒然行动以免中计。就算是夏主的目的真的要攻我渭州，如今的守备也足以坚守。”
      葛怀敏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他以为展昭也一定和他一样渴望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没想到他主张“守”，展昭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他不需要这个结果，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成型的想法，他需要战功来为自己打造一个光环，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一贯“主战”的曹英的脸上。
      东营主将曹英好像看懂了葛怀敏的意思，于是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屑一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展将军心思缜密，末将佩服！可是这打仗不是你们开封府查案，等你弄清楚人家都到城门口了。”说罢，又抱拳说道：“王大人、葛都管，自好水川一战以来我们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情况之下，不如趁此次夏军并不占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我们主动出击，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灭灭夏狗的威风。”
      葛怀敏微笑地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了满意的表情：“其实本将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本将军意欲兵分四路，，直奔定川寨（今固原以北，葫芦河以西），合围夏军。”
      展昭一时无言，虽然心里很不安，却也不知道怎样是对的，一来自己并没有临战经验，也许对于战争来说，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正确的，二来他自己也没有立场去阻止一众将领渴望胜利的心态，只好抱拳说道：“事关重大，还请葛总管三思。”
      葛怀敏一笑，对展昭说道：“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只是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总是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      展昭也明白葛怀敏的这个想法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声明，而是身后的国家和百姓再也耗不起这持久的战争，于是对葛怀敏点了点头。      “众将听令，石化成、曹英各带东西营五千十日卯时出发。。。”
      展昭没有想像过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葛怀敏能喊出那样庄严的声音，在那个声音的影响下，整个大厅都变得肃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一种刚毅和决心，早晨的那种责任心和使命感更加强烈地在展昭的内心冲撞着，让刚才还想着以守为主的他也有了上战场拼杀一番的冲动。然而，直到最后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完了，展昭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心里一急，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葛怀敏一眼，葛怀敏会意，走到展昭身前说道：“留给你一千人，”顿了一下，又说了沉甸甸的四个字：“死守渭州”。
      这四个字几乎是砸在了展昭的心上，他的责任太重大了，他们走后，渭州城就交给他了，渭州城的百姓、大宋的安危，他是最后的一道屏障。展昭握紧了拳，郑重地点了点头，重复了这四个字：“死守渭州”。   
      石化成在天未亮的时候点了卯，誓了师，浩浩汤汤地出发了，展昭站在城楼上，看着大军远去，心底不由生出一阵凄凉：昨日约好的比试是否还有机会重新来过，这批将士此时离开了，又有几人能再回来，这天下又有多少像史大爷那样的老人将承受丧子之痛——展昭自认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而在那一刻，他的眼睛湿润了，喉中酸涩无比。
      远远看见两人策马而来，白衣似雪，红衣如火，他们怎么回来了？


第九章 劝说    
城楼上，西风鼓起旌旗，猎猎作响。
      “猫儿，我们回来了！”风中传来的这句话，并没有因为风太大而没听清，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承载着兄弟的诚挚闯进了展昭的耳朵里，而丁月华脸庞上对自己绽放的秀美的笑容却深深地印在了展昭的心里。一时间，展昭心里竟是五味杂陈：妻如是、友如是，叫展昭此生何以回报？你们可知，这战场不是在江湖行侠仗义，这里只有血腥
      “猫儿，开城门啊！”白玉堂喊道，这个人明明看到我们来了，却不开门，摆什么架子。
      丁月华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展昭笑。
      看着眼前的两人，展昭一咬牙，佯怒道：“你们回来干什么？”      白玉堂对展昭的生气视而不见，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这只猫的脾气么，于是一努嘴，带着些戏谑的语气说道：“还不是咱们丁女侠非要回来报国杀敌！”
      丁月华瞪了白玉堂一眼，又觉得说“不放心你所以回来”会折了展昭的面子，灵机一动，说道：“我们路上无意中听到了关于西夏围攻渭州的一些情报，专门回来告诉你。”
      从白玉堂看向丁月华带点诧异的眼神就能看出，情报什么的根本就是一时编出来的借口，可丁月华这么一说，展昭再不开城门将人迎进来就不合适了，不由一叹—果然这妮子鬼点子多，也罢，让他们进门面对面地说完再想办法“赶”他们走吧。      “开门！”展昭无奈地向身边的兵士命令道：“带他们去我房中。”
      丁月华得逞似地向白玉堂一笑，白玉堂伸出大拇指示意了一下——你强！
          展昭回到自己房中，依旧带着些怒气：“白兄，你也凭着月华胡闹！”展昭没有怪丁月华的冲动，反而怨起白玉堂来。
      “猫儿，你这话说得可没道理了，丁女侠的剑我白玉堂能拦住么？”白玉堂用自己的剑指了指丁月华手中的湛卢，打定主意要把去而复返的这件事往丁月华身上推，自己一旁看好戏。
      “月华，这打仗又不是儿戏，再说我这是守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和白兄还是回去吧。”面对丁月华，展昭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知道妻子是担心自己，定是半途听说西夏人围攻渭州，才约了白玉堂一起回来帮自己的。      “昭哥，你看我穿这件软甲好不好看？”丁月华没有接展昭的话，而是自己转了一圈，好像是要让展昭夸自己。      “好看！”展昭无奈，随便应了一句，只得先给两人倒了茶，坐下来，慢慢想如何劝两人离开。
      “光好看有什么用呢？”丁月华接过展昭手中的杯子，喝了口水，说道：“物尽其用才是正理嘛，我也想上战场微风威风，好歹月华也是将门之女，还效不得那花木兰么？”
      白玉堂听了只是笑，又帮腔道：“俺家妹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猫儿，你若再敢我们走可就看轻我们了！”忽然又正色说道：“只许你保家卫国当英雄，就当我们是扯后腿的？难道怕我们抢了你的战功？”      展昭此时只觉得头大，平日里对付他们两中任意一个都吃力，如今两人一唱一和，自己哪能招架地住。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想着多少给他们一些难堪，便开口问道：“不是说有什么情报么？倒是说来听听，若是有用就留你们，要是说不出什么来，你们就一起打道回府吧。”
      白玉堂有些心虚地看向丁月华，心想被“将军”了吧，看你刚才随口瞎说。
      却见丁月华不慌不忙，“沉着”地答道：“我们得到的情报是渭州城留你守城，葛将军帅兵五万赴与庆州的刘将军合兵定川寨围攻东进的夏军。”      本来听丁月华有什么惊人之语的白玉堂失望地往后一靠，展昭听了此话却神色大变，心想昨日才定下的计策，如何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不由急急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回程路过一个茶棚里，听人聊起来的啊！”白玉堂不以为然地答道。      “怎么说？”展昭的神情十分紧张，这军情泄漏，后果不堪设想。“两天前。。。”丁月华见展昭神色紧张，简明扼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偷偷回家的庆州军士和曾经的战友告别，他的好友好像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少了一条腿，可怜得很，却还是很向往能上阵杀敌，一时间一听自己的朋友又要出征就流了泪。那个军士好像是在安慰那个人，他说：“你就等好消息吧，这回西夏围攻渭州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知道么？前段时间曹将军从渭州过来，刘将军让我送茶的时候就听刘将军说若是西夏再出兵，一定会围攻渭州，希望葛将军能早作准备，到时候兵出四路在定川寨合围夏军，一定能叫那些夏狗有去无回。。。。”，他朋友说：“但愿如此吧，如果渭州被攻破。。。。”看朋友那么悲观，军士说道：“放心，听曹将军说渭州会留给展将军守护，你知道展将军么？就是当年开封府的展护卫，原来是江湖上的南侠呢，听说。。。。”之后两人就把话题转到了江湖豪杰身上去了。
      展昭的担心不无道理，或者说是多年开封府查案的经历历练的敏感让他意识到：这段话既然丁月华他们能听到，那么，如果当时有西夏奸细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只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这件事必须马上报告葛将军，阻止他们。”展昭不由出声自语道，军情泄漏，事关重大必须要告诉葛怀敏，要劝服葛将军改变计划，否则很有可能中敌圈套！
      白玉堂看见展昭的紧张也突然悟到了他们随意听来的消息很有可能导致这场战争的失败，不由说道：“猫儿，此时你不便出城，我去将这件事告诉葛怀敏。”      “他不会听你的话，事不宜迟，我快去快回，他们没走多远。”展昭又转过头对自己的妻子说道：“月华，麻烦你帮我带个口信给王大人，和他说明一下情况。”      “知道了，我这就去，”丁月华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有回过头来说了句：“昭哥，路上小心。”      展昭也微一颔首，便要离开，可急了白玉堂。      “猫儿，那我干点什么呢？”
      “有空帮我想想守住渭州城的办法！”展昭哪有空理他，半真半假地回道，白玉堂还真的开始想了。。。。    
      一个上午的行军，队伍并没走出多远，展昭全力施展轻功，也不费一炷香的时间便拦在了葛怀敏的马前。      马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惊了一下，还好葛怀敏驾驭的技术高超，硬是按住了前蹄已经腾空的坐骑，自己却也惊了一身汗，不由对来人怒道：“你疯了！”
      展昭顾不了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急切地说道：“末将有军情禀告。”      葛怀敏定下神来才发现是展昭，知道可能真是有重要的事，于是也压住怒火问道：“什么事？”
      “葛将军，围攻夏军的计划可能泄漏了！”展昭的声音不大，控制住不让周围的人听到以免动摇军心。      “哦？怎么回事？”葛怀敏当然知道计划泄漏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于是下得马来，拉过展昭的僻静的地方问道。      展昭便把丁月华回来给他说的事复述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葛怀敏听完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道：“展将军真是心细如发啊，不过这疑心也太大了吧，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也太紧张了。再说当时也未必就会有细作在场，因为这个，改变一个完美的计划，也太儿戏了。”      “可是，葛将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一旦夏军因此得知了这次的计划，设计圈套。。。”展昭没说下去，他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哼，就算是夏贼知道，又怕什么？”葛怀敏有点赌气地说道：“我们还会怕他？”
      “葛将军！”看到葛怀敏有些孩子气的表现，展昭不由地急道。      葛怀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了语气，又对展昭说道：“展将军，你看看这些将士们，一个个步伐坚定，脸上带着兴奋，你猜他们怀着怎样的心情出征？马革裹尸，浴血沙场为的就是扬我大宋的国威，他们不怕死，他们会拼尽自己的全力去赢得这场战争！你的顾虑即使我明白，大家也不会答应回去的，你知道打仗靠的是军心，你不知道的是打仗还要靠运气，这一次，我愿意赌，你也说是“可能泄漏”，不是么？”      听了葛怀敏的这番话，展昭一时无语，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再去劝阻这次众将士愿意用生命去换胜利的战役。他默默站在路边，看着将军骑着马、兵士握着兵器从自己眼前走过，一言不发，展昭对白玉堂说“他不会听你的话”的时候就预感到就算是自己来劝说很可能也没有结果，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也许，也许一切不会想自己所想一般，可是如今只能“但愿”，但愿当时的茶棚里没有西夏的奸细，但愿自己没有劝服葛怀敏是正确的，但愿此去大宋会有一次完美的胜利——这些都只是但愿。      葛怀敏上马走了，因为展昭的话他也有些心虚，但是他不想放弃，不想放弃自己立功的机会，当然也不想放弃战争胜利的机会，然而他也害怕失败，害怕成为千古罪人，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在展昭的耳边说了一句：“渭州交给你了，一旦。。。。去延州找范大人。”
      展昭只能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去，思绪也渐渐远去。      石化成的马路过展昭身旁的时候，他喊道“熊飞？”拉回了展昭的思绪。
      展昭仰头，勉强笑道：“石兄，记得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比试，我等你回来。”
      石化成笑了，应道：“当然。”
      “千万珍重！”


第十章 备战（上）
回到城门口，展昭并没有急着进去，守门的兵士不解地看着展昭伫立在城墙下，左手扶上了冰冷的城墙，神情严肃，像是想着什么，良久才见他拍了一下城墙上的青砖，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和那块砖说话，只隐约听到一句：“你一定要守得住！”，守卫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但见将军旋身而起，足尖在城墙上轻点了几下，便飞身上了城楼，留下几个守卫面面相觑。
      展昭站在城楼上，看着大军离开的方向，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攥紧了拳头——“死守渭州”——这是他所能做也必须做到的一切，他甚至不愿去细想这个安排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深意，是信任还是排挤，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死守”，就像这城墙一样，只要不坍塌，无论承受怎样的腥风血雨都要一直屹立在渭州百姓身前，屹立在大宋子民身前——如何守城，对展昭来说这是一次挑战，“将军”不是叫着好听，而是自己的每一个命令都关系着战争的胜败，关系着把性命都交给自己的将士们的存亡，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退缩，此时必须要有绝对的自信去指挥这场存亡之战，当然也不能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思及此处，展昭猛然发觉现在已经不是临风慨叹“壮士一去”的时候了，必须要去做备战的计划——葛将军带走了近乎所有的兵力，留给自己的是不足两千的人和勉强过八万的弓箭——还好，还有这高耸的城墙。丁月华算着时间，展昭无论有没有劝回葛怀敏都该回来了，屋里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耐着性子做好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还是不见那人回来便有些等不住了，急急地来到城楼之上的那间供战时指挥调度的石阁里。
      那人果然在里面，明明已经光线已经很暗了，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皱着眉写着什么。
      “果然是猫么？这么暗了还能看见字。。。”丁月华笑着说道，走近了书案。
      “你怎么来了？”展昭抬起头，看看外面已经没了太阳，才发现果然不早了。
      丁月华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笔放下，然后拉起他的手，娇笑地说道：“催你回家吃饭啊！”
      “等。。。”展昭还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丁月华就打断了他的“无理”要求，说道：“你这一等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要写东西回去吃了饭，消消停停地在房子里边想边写，这里冷得脑子都会冻僵的，能想出什么好的破敌之法？”      展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你总是有理，听你的！”
      看着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丁月华有些心疼地说道：“若不是我来叫你，你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啊？“天黑了，自然记得要回去了啊！”展昭笑道。      “都这会儿了，竟没人叫你吃饭么？”丁月华问道。
      “那不是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自然就不怕我饿着了啊！”      “这话说得好像你这会儿挨了饿倒怪我了？！”丁月华佯怒道。
      “哪能呢？是我说错了，好不好？”
      “行了，承认错误到快得很！”丁月华轻叹了一口气，又笑道：“走，快回去吧，饭早就做好了，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了，真是的，还怕打扰你的正事。” 回去的路不远，但两人都走地不快。
      “你去追葛将军，怎么样了？”
      展昭摇了摇头，道：“似乎我没有什么立场去拦住他们。”      丁月华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王大人怎么说么？他说你是劝不回葛将军的，他的这个计划已经定下很久了。”
      “渭州的局势不容乐观，”展昭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和白兄还是回去吧！”
      丁月华没有立即反驳，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既然来了，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这又是何必呢？”展昭叹了口气，同样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立场去“逼”他们离开这里。
      丁月华当然知道展昭的心思，接着说道：“大道理我也不想说，其实我和小五哥回来就是想帮你，与其回去担心，不如在这里看着你踏实。你若是再赶我们走可就寒了我们的心了。”
      这番话，说得展昭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此时就是连“谢谢”说出来都没有意思了，算了，谁让自己在月华面前总是“没理”呢， 回到房间，灯已经点了起来，桌上饭菜虽然简单，却是司云听了月华临走时的吩咐，算好时间刚热过，让人一进门就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白兄这半天忙什么呢？也叫他一起过来吃吧！”拿起筷子，展昭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你走的时候让他想守城的法子，城楼上逛了一圈，就把自己关屋里了，我出门寻你的时候正巧碰见他说要到城里去，谁知道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丁月华一面说，一面递了一碗白粥给展昭：“你放心，小五哥不会像你一样亏待自己的。”      待丁月华给自己盛好粥坐下，准备夹菜，抬头一看展昭皱着眉，脸色也不好，拿着筷子半天没动，不由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展昭勉强笑了笑，道：“没事，这菜太多，闻着都香，不知道吃那个好！”
      “三个菜就把你难住了？你找借口都不会！是胃疼了吧？！”丁月华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着，表面上听着说得轻松，心里却是狠狠疼了一下：“也是，你那会出去就没顾上吃午饭，现在都这个点了，你那胃若没事倒怪了。”“也不是很疼，就是有点不舒服罢了。”展昭立即解释道。
      “先生的药有常吃么？”
      “其实这营中倒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了，一日三餐都按点，一直没怎么犯过。”展昭觉得自己回答的很巧妙。      “就是说药没了你也没再去配呗！”丁月华“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关键所在。
      展昭低头不说话，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粥。
      “好歹先喝些粥吧，等吃过了，你忙你的，把先生的方子给我，我去帮你配药。”
      “不用麻烦了，营里药材也不多。”
      “你这人，说什么麻烦，营里没有，我到城里药铺去呗，横竖我也没什么事。再说，这个时候你有这么多事要忙，现在你逞一时之强，当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你若病了，不就误了大事嘛！”
      “哦，那就麻烦你了。”展昭依然没有办法反驳，只好低着头喝粥。丁月华盯着展昭把那碗粥喝下，自己也匆匆吃完，取了药方就准备出门。
      “外面冷，多穿件！”展昭从丁月华的包袱里取了件披风递了出来。丁月华笑了，没有去接披风，带着故意撒娇的语气说道：“帮我系上！”
      展昭摇了摇头，将披风抖开，披在妻子的肩头，又认真地系了风带。      “谢谢。”丁月华握住展昭的手，目光里有些热切的情绪。
      “谢什么？”展昭突然感到脸上一热，竟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丁月华笑了起来，指着展昭说道：“瞧你，就这样就脸红了，我走了啊！”
      “真是！”展昭又不禁摇了摇头。
      “对了，”丁月华忽然转过身来，交代道：“你一会儿要出去，就把新给你做的那件棉袍罩上吧。”“哦，我知道的，你路上小心。”展昭看到着丁月华的满意地离开，心里感到很温暖，很踏实，所谓夫妻，不就是在任何情形下都能相互扶持、相互关心，直到终老么，若是还想着让她离开，可不就是寒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