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正是因为如此，她选择了卖花这个职业。
     
   ——题记
清晨，和煦的光束透过玻璃洁净光泽的表面溜进了装饰简单的小房间里。体内无形的生物钟如以往那般唤醒了房内木质单床上沉睡的少女。
睫毛微动的秒速频率过后是缓缓开启的眼皮，平滑的皮肤就此自然地褶皱在了一起。不可否认，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日光柔绚，衬着光洁姣好的眼眶攀爬进泛着淡淡幽光的棕褐色眼眸，乌黑浑圆的瞳孔从黑暗中苏醒，恰到好处地就着不算太过刺眼的光线收成一个小圆。棱刺般根根分明的纹路被一丝浅藏的水痕覆盖，惺忪间渗出的点滴泪珠在秒内均匀地化成一汪清水，滋润着一夜安眠后渐渐转醒的干涩双眸。这一切几乎同时发生。
一时之间呆呆地瞧着头顶天花板的方向，任由白昼所独有的亮黄光线温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凭借这种轻柔的触感，少女清楚地了解到今天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歩微和是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端坐起身子，而后缓缓站立，少女步调平稳地迈向了小房间内不算大的洗手间。说到那个名字，她不愿提及却又不得不受到感染，父亲浑厚的男性声线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境况，都要脚踏实地、小心谨慎地走好生命中的每一步，平和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少女名字的含义。
或许，正是因为父亲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谆谆教诲，才使她挺过了这一年多的艰辛、挺过了那一刻与死神赛跑的激烈逐决。
就在一年前，一场车祸差点断送了她今后可能的一切。只因高考落榜，对于家境不算富裕的少女来说，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父母辛苦赚取的费用在那一瞬间化为了永远的泡影。
她的成绩不能算是差，相反，属于班级里中等以上学生的范围，即便是不能够进入全市顶尖的重点大学，也是可以就读其他一些不错的普通学校的。然而，这对于生性倔强的歩微和来说，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入不敷出，一股由内而生的挫败感令她有那么一瞬间认为前方的道路一片黑暗。
而就在此时，一辆飞驰而来的艳红色跑车将正对着手中试卷出神凝思的少女撞出了几米远，随着“刺啦”尖锐的强制刹车声，整辆跑车斜横在了宽阔的十字路口中央。如意料之内的，一场交通事故毫无征兆地降临。
口鼻中不断溢出鲜红的液体，来不及思考，一瞬间全身蔓延至心脏处的痛楚令少女空白的大脑一片混乱，指尖本能地轻颤着。
“还不想……死……”当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前，那一双携泪的眼眸微眯着看向周围人群形色匆匆的路过，亦或是奔涌而来。还不想死！意识在瞬间被夺取，带着心中唯一一丝祈愿，那一双美丽的眼瞳支撑不住地闭合。
于是，耳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消失了……
她只知道，那个世界令她恐惧！“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戛然而止，“砰！”地一声，一只纤弱的手掌意料之外地重重拍在了开启的水阀上，布满水渍的面容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恐慌。她，又想起来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者说，她从未忘记过那场卓绝的殊死较量！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感到那具沉重的躯体变得如此轻飘。宛若一根羽毛，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存在。全身心的放松，力气在一点一点凝聚，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健康活跃的样子。但是……感觉不对劲。那么轻，那么轻，轻到难以置信的体重令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车祸、死亡！肉体……已经消亡了……？！
不要！对着那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她在呐喊！她要的不是所谓的安逸，而是生命！她需要生命！那种只能给予一次机会的无形质体。她……需要…… 

无声的世界内寂静一片，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低声的抽泣。蜷缩着身子，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一种怎样的审判，接下来，即便是个游魂多少也该有个去处，然而，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她，茫然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足够可以想象地出在医院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那一只只戴着消毒后白色橡胶手套的双手中同样冰冷的金属器材在那具向着死亡气息步步迈进的肉体内不断摆弄着，聚接着。心脏除颤器带动着四肢麻木的抽搐震颤着。她不知道那些“全副武装”，被称为“医生”，却拥有着与常者同样细胞组织的身体是如何看待这些恐怖异常的患者躯干的。但是，她感谢他们奋力的抢救，只为让一条生命重新运作的信念。
湿漉的浅紫色毛巾被挂回置架的时候还带着轻微的晃动，然而，清洗完毕的少女却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不否认自身的恐惧，相反，她不认为掩藏这种心绪是什么好事。然而，回忆还在继续……
她只记得，在无尽的黑暗中，她曾奋力携着对生命的渴望、重生的祈愿等待着，等待着……
即便生命遭遇到多么阴暗的一面，她都未曾动过自杀的念头，她一直认为，生命是用来珍惜的，因为，那是上天的恩赐。所以……
在一瞬间，就当她累得想要歇息一下的时候，一丝隐约可见的光明犹如尖锋锐利的极薄刀片划破了幕布般沉重的黑暗，将那丝睡意惊得无影无踪！激动地连脚趾头都在发颤，少女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刹全身的毛孔霎时倒立，一股如静谧律动的岩浆般浑厚的暖流在几秒钟内侵袭了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不过……
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黑暗便又重新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但是……
“天啊！脉搏重新跳动了！快点进行新一轮手术！快！”一丝兴奋中带着焦急之意的低沉男音恍惚间在少女耳边响起。隐约可闻的言语由远及近地回荡在耳畔边，她知道，她又活过来了……
强制性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无奈眼皮异常沉重，只能勉强开一条缝，随后又趋于紧闭。她惊讶于在那个未知世界轻如鹅毛的躯体在此时变得如灌铅了般压迫，甚至连动动手指头细若游丝的气力都是一种奢望。
或许，那如黑洞般的空间是通往地狱或者天堂的关卡。在那里，既然可以思路清晰地考虑那么多东西是少女从未料到过的。她想过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她以为只要灵魂离开了这个躯体，眼睛一旦闭上就再也睁不开，永远得失去了意识，这就是死亡。然而……亲身经历过后的诧异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在黑暗中冥想，这是那个时候她深陷病床之时所唯一能干的事情。即便疲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但那场车祸并没有改变她倔强的性格，她需要理清这次重生意味着什么。她不明白，那只是幸运吗？最终，还是经不住睡意的袭扰，少女沉沉睡去……
回忆至此，歩微和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木门。从那只能并排行走一者的门框中走了出去。于是，视线就被外屋五彩缤纷，大把大把的玫瑰花所填满。然而，歩微和无法通过双眼领略这满室的芬芳斑斓。
就在那天沉睡后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眼皮的沉重感也明显减轻。虽然没有太多的力气可以大肆地睁开双眼，但至少是可以进行小幅度开合了。就这样，她满怀对阳光的期待步入了生命中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步小姐暂已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车祸导致双目失明，以后复明的可能性实在是不敢向二位保证啊。对不起。”她不知道那个象征着绝望的消息是从哪位医生口中说出来的。她同样无法想象父母亲得知这一消息该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虚弱的心脏是否足够承受这一记重击，但是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胸腔内某个搏动的器官在一瞬间狠狠地沉了一下。
于是，她毫不留情地睁开了双眼，预料之内的黑暗占据着视线的全部。猛然间地，鼻腔内泛起了必须深呼吸才能缓解的强烈酸楚，泪腺一阵刺痛，大滴大滴的泪水克制不住地不断滑向眼角两侧，与此同时，便是耳畔处清晰地传来泪珠坠至枕头布料上肆意沉重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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